石湾釉在石湾陶塑艺术中的表现力
2022-04-27

一,石湾釉种类的概述

       从古至今,石湾的陶艺家们一直致力于陶瓷釉料的学习和研究,善于模仿历代名窑的釉色,融入各种本土元素,仿中有创,制造出更千变万化,更历久不衰,更具有石湾特色的陶瓷釉,称之为石湾釉。石湾釉有三大特点:一,品种丰富,艳丽多彩,主要分为红、黄、蓝、绿、白、黑、赭七大类,有石榴红、铁锈红、柚皮黄、鳝皮黄、瓜皮绿、翡翠绿、粉蓝、宝石蓝、葱白、牙白、乌金釉、天目釉、茶叶末釉等;二,釉色纯正朴实,雄浑厚重,其中釉质以浓厚而披挂力强者为贵,如清中时期的《石榴红釉梅瓶》(图1),釉色厚实而圆润是陶器中的珍品;三,窑变时变化莫测,釉色随机自然形成,能让每件陶艺作品都具有独一无二的效果。窑变其实就是窑内器物的釉色在高温熔融的状态下,产生化学反应而呈现出奇幻的色彩。这些釉彩凝结之后出现令人意料不到的艺术效果,既奇妙无穷,又变幻多姿。在产生窑变釉彩的器物中,釉彩奇特的上品称之为“窑宝”。石湾窑变釉有底釉和面釉之分,一层一层往陶胚上涂挂,最多可挂至五层,烧成后有的像行云流水,有的像雪花纷纷,有的像奇花异卉,“窑宝”就是其中变化最为绚丽者。如清中时期的《蓝白雨点釉盆》(图2),天蓝色中闪烁着白色或紫色的斑点,犹如雨点轻轻地洒在陶器上,亦如盆子中装满星斗银河,浑然一体,美不胜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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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 《石榴红釉梅瓶》 清中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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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2 《蓝白雨点釉盆》 清中

二,石湾釉与石湾陶塑的关系

1,石湾釉与石湾陶塑题材的关系

      釉色决定于内容,而内容也决定于釉色,两者相辅相成,如果运用得当则会锦上添花。若题材是以古代的文人墨客为内容的,多采用浅灰色系的牙白、水白、逼裂等釉色为主调,清淡古朴的颜色能很好地衬托出人物淡世高雅的思想情操;若题材是以欢乐喜庆为内容的,多运用大红、朱红、柠檬黄等能烘托热闹气氛的釉色;若题材是以现代元素或时尚元素为内容的,则多用新近开创的釉色,如溶洞釉、金属釉,再加上丰富的窑变效果,契合出更能融于现代自然环境的陶艺作品。

       以我的作品为例,《八大山人》(图3)运用蓝窟雨洒变钧釉错落有秩地描绘出一条条清逸奔放的线条,与“墨点无多泪点多,山河仍是旧山河。横流乱世杈椰树,留得文林细揣摹。”的意境非常相衬,加上修长挺秀的形体语言,八大山人孤傲不群,愤世嫉俗的形象立刻生动跃然。又如《十年磨一剑》(图4),鲜艳的红钧釉披挂在天师钟馗的身上,使其更加神气十足,活灵活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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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3 《八大山人》 钟汝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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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4 《十年磨一剑》 钟汝荣  

2,石湾釉与石湾陶瓷形式的关系

       石湾釉有宽阔的包容性,无论在器型,动物或人物上,都发挥着不可或缺的积极作用。单纯的造型往往运用釉色的表现力来达到艺术的审美效果,釉色随形态而流动,或是缓慢或是急促,形成斑斓瑰丽的色彩。

       在器型方面,石湾釉釉层厚润,能让器物更显沉稳大气,以仿钧蓝釉、玫瑰紫最为著名。一般情况下,为了衬托花朵的鲜艳美丽,常施白、绿、蓝釉于花盆之上,如民初时期的《蓝釉锦地开光彩绘花鸟纹花盆》(图5),在釉色的覆盖下,纹理依然清晰有秩,体现了石湾釉精致玲珑又不失厚重感的一大特性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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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5 《蓝釉锦地开光彩绘花鸟纹花盆》 民初

       在动物方面,是否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各种动物的毛色于陶瓷动物的制作中是关键,而石湾釉的另一大特性——变化多端可以做到这一点。如孔雀蓝釉(图6)常用于表现传统的狮子毛和鸟类的羽毛;翠毛釉(图7)常用于表现松树和豹等同类动物的毛色;窑变釉在陶瓷动物毛色的表现上也有突出的贡献,如黑底釉加橙钧釉或白钧釉的搭配,流动效果均衡、稳定,常用于表现老虎和斑马等斑纹动物的毛色。以我一九八八年的作品《鹤巢禅师》(图8)为例,鹤体所施的是缩釉,即开片釉,煅烧时与陶泥产生不一致性的收缩,釉料聚集成堆且有裂纹,形成羽毛随风飘动的样子。禅师和生动的仙鹤互相辉映,似与之交谈,展现了得道仙人平易近人的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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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6 《孔雀蓝釉熊》 晚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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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7 《翠毛蓝釉瓶》 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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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8 《鹤巢禅师》 1988年  钟汝荣

       在人物方面,石湾釉体现了两重性,不仅能用以表现人物井井有条的衣褶,还侧面反映人物本身的精神品质,营造和完善统一的气氛。我一九八三年的作品《曹雪芹》(图9),正是运用了石湾特有的灰釉(水釉)和糠釉来表现国画人物形式十八描中的“锄头描”,利索的线条突出了曹雪芹傲骨清风的生活态度,暗喻了他对《石头记》深刻内涵的追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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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9 《曹雪芹》 1983年  钟汝荣

3,石湾釉与石湾陶塑观念的结合

       在实用学上,凡是达不到产品质量标准的釉料都视为次品釉,这是传统观念的要求。但在艺术上,特别是现代艺术,是以人类自身感情的自由性为标准的,就像釉泡、针孔、缺釉、缩釉、裂釉、斑点、釉色不正等唯技术观念都属于必要的感性存在形式。石湾陶艺家从艺术审美的角度打破传统观念,着力思考现代观念表现所具有的特殊性与独特性,把釉色的偶然性、随机性、抽象性、象征性等特性掌握和充分发挥,从而构建一个良好的石湾釉研究体系。所以,石湾釉釉与石湾陶塑观念的结合是必要的,也是将来石湾釉的发展方向。

三,石湾釉在石湾陶塑艺术中的表现

       运用石湾釉丰富多变的特性进一步提升石湾陶塑在艺术上的表现力。

1,石湾釉的色彩关系在石湾陶塑上的表现

       釉的色彩关系指的是釉在视觉色调意义上的明暗,冷暖,饱和度等因素。这些因素直接关系到整个陶艺作品的形式,内涵和审美追求。陶艺家就是在色彩关系的指导下,根据作品的主题思想决定一个主体的色调——冷调、暖调、高调、低调等,然后按照这个色彩倾向挑选出适合的釉料进行配置,同时注意各种色彩对比——色相对比、明度对比、饱和度对比、纯度对比等。这样才能够营造出各种感受——距离感、空间感、质量感、运动感等,如红色给人以负重感、逼近感、温暖感和兴奋感,绿色给人以轻快、平和及深远感,蓝色给人以落魄、哀伤和冷清感。

       以陶艺作品《时尚》(图10)为例,大胆创新地把石湾陶塑人物和设计理念相结合,是一次意义深远的尝试。皮肤的釉色是透明白,以突出皮肤的光滑细嫩;头发的釉色是橙黄色,是时尚女孩的典型特征;大面积的几何形衣裙则使用了新研制的红色“溶洞釉”,强烈夸张的肌理效果和细致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,升华了人物的时尚感。整个作品虽运用了多种釉料,但仍然浑然一体,简约而不失华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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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0 《时尚》 2008年  钟婉尧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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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1 《玫瑰紫双蛟蒜头瓶》 清

2,石湾釉的厚薄在石湾陶塑上的表现  

       施釉的一般方式是上厚下薄,釉层厚薄不同,呈现的色彩效果亦不尽相同,釉色上淡下浓,层层叠置,就能变幻出不同的色阶。如清朝时期的《玫瑰紫双蛟蒜头瓶》(图11),以厚厚的红釉作底,从瓶口开始由密到疏地挂上丝丝薄薄的白色和蓝色的钧釉。丝丝的釉色又似龙鳞又似闪电的纹路,让瓶身仿佛被准备腾飞的巨龙缠绕着。  

       如果是只需要单层釉色的陶品,釉层的厚薄就直接关系到作品自身给人的感觉。如明代的《仿定白釉牡丹梅瓶》(图12),整个瓶身轻轻地披上一层薄薄的白釉,晶莹剔透的釉色把陶瓶本身的质地稍稍地显露出来,呈现一种清新脱俗,张弛有道的感觉;又如清朝时期的《松鼠花插》(图13)则整个堆满了七彩的釉料,强烈的色彩对比,呈现一种热烈喧哗的气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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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2《仿定白釉牡丹梅瓶》明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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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3《松鼠花插》清

3,石湾釉的肌理在石湾陶塑上的表现  

       陶瓷肌理一般指作品采用一定的物质材料,制作手法和烧成阶段所造成的表面纹理组织,它是材料制作、火炼等因素的综合表现。[ 《论陶瓷肌理及其对雕塑介入环境的意义》 吕品昌  2007年11月] 陶瓷釉属于其中一种可创造陶瓷肌理的材料。运用陶瓷釉制作的肌理可分为两种,一种是任由釉色自然流动,自然化学反应而形成;另一种是添加人为因素有意识地控制釉的厚薄、浓淡、流动性、纹理,或是加入一些物质使其产生化学变化,结合刻划、堆贴、镂雕、挤压、挖戳、刮削、模印、拍击、打磨等手法制造的纹理。  

       石湾釉质地纯正厚实,易于塑造各种效果。如我一九九二年创作的《野猪林》(图14),为了衬托花和尚鲁智深的粗犷豪放、侠肝义胆的性格,我创造了一种新的施釉方式,从戏曲的形象和服饰中吸取精髓,融入剪纸的元素,以绘画的笔法,刻画出精致的花纹,或深或浅,游走于人物之上,称之为“刻陶绘釉”技法。用这种技法施釉时,必须心定手稳,一气呵成才能保证线条的流畅性。要做到这点需要一定的国画绘画基础才能完成,所以“刻陶绘釉”并不是简单的花纹绘制,而是在多种元素的基础上,衍生出来的一种“刻”、“画”陶品的新方法。我的另一件作品《戏曲钟馗》(图15)同样沿用了“刻陶绘釉”的技法,点点的刻纹和跳跃的红线体现了钟馗俏皮活泼的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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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4 《野猪林》 1992年  钟汝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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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5 《戏曲钟馗》 钟汝荣

四,总结

       综上所述,石湾釉具有的强烈感染力,是个悠久的历史宝藏,其丰富的特性对石湾陶塑的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。从仿制到创造,从七十多种到九十多种,从古朴纯正到艳丽多姿,石湾釉一直经历着岁月的磨练。在石湾陶塑艺术未来的道路上,石湾釉将继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。陶艺家们应继续努力研发釉的种类和创造出更多的施釉技法,使石湾陶塑绽放更加亮丽的光彩。

2011年3月16日

参考文献

      《石湾陶塑》  钟汝荣 史鑫 编著  岭南美术出版社  2009年8月

      《石湾花盆》  曾安昌 主编  岭南美术出版社  2006年3月

      《论陶瓷肌理及其对雕塑介入环境的意义》  吕品昌  2007年11月

      《浅谈石湾陶塑制作中整体感的必要性》  钟婉尧  2010年5月